■馬亞偉

詩人葉芝的心靈故鄉是因尼斯弗里湖島，他寫道：“我要起身離去，去湖心小島因尼斯弗里，用黏土和樹籬，搭建一棟小木屋在那里：我將種植九壟豆角，為蜜蜂建造房宇，孤獨地生活在蜜蜂喧鬧的林間空地……”讀著這樣美好的詩句，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故鄉。

故鄉遙遙，卻是離心靈最近的地方。我想念那飽經流年滄桑的老屋，想去老屋的檐下坐一坐。

每次端坐在老屋的檐下，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，多年流離的歲月瞬間消失，我重新回到了起程的地方。光陰寂寂，整個人仿佛卸去了濃妝華服的演員，面對的是最本真質樸的自己。

回到老屋，我一定會在檐下坐上一會兒。午后，院子里靜靜的，陽光灑落，光線迷離，讓人有些恍惚。老屋被流年洗過，顯出斑駁之痕，每一塊磚瓦都有一個故事。屋檐似乎是一種隱喻，它首當其沖地經風歷雨，充當著老屋故事的見證者，是家的代名詞。歲月來風，吹走了多少過往，時光的腳步似乎也停止了。庭院上空的天依舊是幾十年前的樣子，云朵也是幾十年前的樣子，讓人生出“白云千載空悠悠”的感喟。老樹粗壯，是又一個老屋故事的見證者，也是老屋的守護神。多年里，我親眼看著這幾棵樹從亭亭玉立到壯如華蓋。那些蕩秋千、摘槐花的往事，掠過心頭，我輕輕地笑了。

我坐在老屋的檐下，感覺時光舒緩悠長，是“從前慢”的格調，心頃刻間就靜了。我不發一言，只是用心在與老屋低語，與歲月低語。一陣風過，有樹葉的響聲傳來，院子里更顯出安靜的氛圍。久久靜坐，會讓人忘記俗世紛擾，回歸孩子般清澈的內心世界。

我在老屋的檐下靜坐，看似是在消磨時光，實則有非同尋常的意義。有一年，我的事業和家庭都遭遇了危機，每天陷在一團亂麻中無法理出頭緒，到后來連正常的工作也無法繼續。我請假回了故鄉，連續幾個下午，我呆呆地坐在老屋的檐下，一句話也不說，有時看著檐下的家燕飛進飛出，就傻笑一陣。母親嚇壞了，怕我出什么事。我只是淡淡地告訴她，沒事，過幾天就好了。我看著院子里熟悉的一切，聽著每一個細微的聲響，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點變得輕松。老屋檐下時光暖，庭院的風蕩滌著心上的塵埃，一遍又一遍，我終于找回了自己。幾天后，我又開始活蹦亂跳，重新規劃人生。有時候，坐在老屋的檐下，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，能夠讓你重新打量自己。那個在迷途中不知何去何從的你，被老屋牽引，于是你毅然決然選擇回歸。家的屋檐告訴你，不忘初心，方能找到前進的方向。

這樣做跟我的一個朋友很像，他經常回到故鄉，說在自家的土炕上睡一覺，就能找回自己。是的，我們都是飛在外面的人，輾轉在異鄉，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，難免會迷了路。因為迷失，我們可能會失落、迷惘、憂傷、寂寞、虛榮、狂妄……那時候，我們就是折斷翅膀的鳥，無法再次起飛。

而故鄉的老屋，是離心最近的地方。坐在老屋的檐下，你會找到自己最初的模樣。初心依舊，你便不會輕易迷惘或者狂妄。當你累了倦了，回到老屋的檐下，聽聽風聲，聞聞花香，尋回失落的夢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