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和智楣

女作家席慕蓉說：“走得最急的，都是最美的時光。”用這句話形容春天，最為恰當不過。

草木萌動，進入四月，幾場滴瀝的細雨過后，不知不覺間，便到了谷雨時節(jié)。天一放晴，炙熱的陽光傾瀉而下，夏的氣息，無遮無攔地升騰彌漫開來。

從客廳陽臺的落地窗望出去，小區(qū)花園的亭子上，春日里開得嫵媚張揚的緋紅色葉子花，花事已經(jīng)有了闌珊的跡象，一朵遠離一朵，零星地藏在日益濃綠的枝葉當中。傍晚，帶四歲的兒子在亭下閑玩，兒子尋了好一陣子，才從地上撿到三兩朵飄落的葉子花，滿臉疑惑地跑來問我：“媽媽，那些落了滿地的花兒都去哪里了？”

我含笑接過兒子手中的花，輕聲解釋說：“被春天帶走了呀，再過幾天就是夏天，到時候樹上成片的綠葉，能擋住熱辣辣的陽光，我們就不會熱了。”兒子哦了一聲，不再追問，轉(zhuǎn)身繼續(xù)興高采烈地跑到花園里嬉戲。很明顯，他只是想要個花兒去哪里了的答案，并不在乎這個答案是什么。

兒子還小，還不懂什么是四季的更迭，光陰的流逝在他眼中并不重要，于他而言，重要的是此刻，是當下的歡樂。有那么一刻，我的思緒有些微微的恍惚，目光不再追隨著兒子稚嫩的身影，而是靜靜投向身旁的葉子花。

從搬進小區(qū)生活的那個春天開始，這抹緋紅色的葉子花便成為我記錄光陰的尺度。從初春時一朵兩朵的相繼綻放，到仲春開得如火如荼，再到暮春的花事零星，接著是夏天的花落枝繁，秋冬的凋敝干枯。幾乎每年我都會從窗外這抹葉子花的各色身影中，讀取到時光流走的每一幀畫面。

眨眼近十年過去，一路看著這株葉子花的花開花落，體味著生活中的人聚人散，熱鬧之余，我不禁深感花事人事皆如過眼云煙，常常留下的只是時光的影像。那是生活的底色，更是歲月的痕跡，里面承載的情感，是逝去時光以另一種形式的永生，是永恒的，持久不變的，可以穩(wěn)穩(wěn)地安放下我心中所有如同春天般溫暖的安詳與幸福。

事實上，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失去，不斷得到的過程。有人曾說，所有的失去，都會以另一種形式歸來，生活如此，人生也如此。我深以為然，在每一個失去與得到的瞬間，歲月的痕跡無聲地記錄下我們的悲喜，我們的成長，我們對生活的理解與釋然，深情地刻畫出對未來的期待，賦予了漫漫時光一種蓬勃的力量，令人間溫暖，生生不息。

流年似水，日月如梭。生而為人，我們既是歲月的過客，也是自己的過客。而生命就像是一場寂寞的花事，人生的春天總是美好又倉促，往往來不及品味，驀然間，便驚覺已經(jīng)錯過了花期。好在那些留在歲月深處的花兒，總會靜靜地在某個角落為我開放，為我停留，讓我在歲月的痕跡中，一次又一次，找尋到內(nèi)心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