矗立在東江與新豐江交匯處的龜峰塔，是河源標志性建筑之一，始建于南宋，重修于明萬歷三十年（1602年），享有“東江第一塔”美譽。

　　作為現在河源城中僅存的寶塔，龜峰塔有著不少文士的詩文吟詠，也有不少民間傳說。而據縣志記載，主持重修寶塔的是明代萬歷年間的河源知縣陸大觀。

　　萬歷年間的河源邑人非常感念陸大觀治河源時的種種恩德，為他立了一座河源城中唯一的生祠，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中，年年祭祀。

　　1  寶塔在南宋年間已經存在

　　要推溯龜峰塔的始建年代，須有史料佐證或實物佐證?，F存的史料中，并沒有確切年份記載，最早出現龜峰塔一詞的，當屬元代延佑甲寅年（1314年），河源舉人謝天與在“河源八景”中所詠《龜峰寶塔》詩。此時距南宋滅亡僅70余年。

　　1989年，龜峰塔塔頂已失，臺基被堆積塵土埋沒，塔檐與平座崩塌，瓦面無存，塔內各層原有木樓板亦已毀盡。1988年剛剛建市的河源，立即著手對這座具有標志性的寶塔進行維修。在省有關部門的支持下，以“修舊如舊”“不改變文物原貌”為原則，由市政府著手重修。由鐵鑄覆盆、寶瓶、九級相輪及寶珠等組成的塔剎，就是維修時設計的。

　　在維修龜峰塔前后，人們從龜峰塔身上發現了許多關于此塔建造、維修年代的物證。

　　從首層塔身外面的梁枋洞孔和塔基周圍出土的柱礎石可以證實，該塔原有副階存在，即首層六角深出4米木梁塔檐，俗稱“塔裙”。據介紹，1989年修繕過程中，在第六層發現0.40×0.40米的承托剎桿柱的梁枋構件。在第三層西面和北面分別發現刻有“紹興二年（1132年）壬子十一月廿九塔磚”“紹熙四年（1193年）十二月廿一”紀年的銘文磚；在第七層北面出檐牙磚還發現刻有“萬歷三十年修（1602年）”紀年的銘文磚。這兩塊銘文磚昭告了人們龜峰塔創建的實際年代，同時證實了明代萬歷年間曾重修過一次。

　　2  建塔龜峰  以鎮水患

　　為什么要建這樣一座寶塔呢？翻開河源的志書，《大事記》里許多年份的夏初都發生過水災。水災之多，令人們又困惑又害怕，認為都是山精水怪龍王之類的超自然生物帶來的，需想法子化解。人們相信“龜精鎮背，蛇精鎮頭，塔鎮龜蛇，永無后憂”“寶塔鎮河妖”的說法，尋覓他們認為合適的風水之地，建造有相關數字含義的建筑物，以減少水患。河源曾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：從前，河源人民年年為水患所害，苦不堪言。有一位神仙云游到河源，正好看到水患中的河源民不聊生，萌發了惻隱之心，就在新豐江與東江的匯合處投下巨龜，化為龜峰山。龜峰原是在原河源縣南一里的一塊突起的小山阜，在這上面建的塔便順理成章叫龜峰塔，從此坐鎮在兩江交匯處。

　　元朝人所見的龜峰塔是怎樣的？謝天與詩云：“屹屹孤峰萬古名，浮屠高聳入秋晴。望中好似昂天筆，倒寫云箋雁字橫。”明正德縣令鄭敬道也說：“龜峰一望秀蒼蒼，塔古參天歲月長?！闭f明龜峰塔在當時來說是城中頗高的建筑物。

　　嘉靖元年（1522年）歲貢生古文集亦曾登塔一游，以現代人眼光來看，他還不文明地“曾倚危欄題姓字，此身如在半天中”。此時離建塔年代已過了400余年，還能讓人登塔游覽，說明塔的建筑質量是不錯的。

　　但有一段時間，龜峰塔消失在了地方史料里。河源市李燾文化研究會會長李明華發現，在明代萬歷二十三年（1595年），楊起元編纂的《惠州府志》中，有關河源“塔”條下的紀錄出現了空白。這說明龜峰塔在嘉靖中期至萬歷初的幾十年間，遭到人為毀壞或自然損毀。而這段時期，正是山寇猖獗，朝廷派出大兵征剿粵東寇患之時。直至隆慶末年至萬歷初年，粵東山寇才被剿平。他懷疑龜峰塔損毀于寇亂戰禍。

　　3  撫寇、減稅、建塔，河源人為陸大觀建造生祠

　　嘉靖、隆慶、萬歷年間的河源及現轄各縣，一直都不怎么太平。龜峰塔的建成，也沒能保住河源不發大水，萬歷十年（1582年），河源新城（上城）建好，知縣湯民仰始與居民遷入城中，從此兩城并峙。學宮、鱷湖，也是在萬歷年間遷建或開挖。

　　萬歷二十九年（1602年），浙江慈溪舉人陸大觀授任河源縣令。

　　這是一位令河源人感念銘記的好縣令，雖然他只在河源待了4年。河源人甚至為他單獨建了一座生祠，叫陸公祠。這座祠，就在上城北直街李宅附近牌坊邊，即今之上城小學與石獅李屋之間，近年已有人在此重建了住房。

　　陸大觀何以有這樣一個獨特的祠？他做了什么，能贏得河源人如此尊重？總而言之，是建塔（復建或翻修）、減輕百姓稅負、撫平寇亂。

　　萬歷二十九年（1601年），藍溪（今屬東源）聚集礦民近萬人，他們具體做了些什么縣志上并未記載，但“附近居民甚苦之”。知縣陸大觀前往曉諭安撫，強徒們聽了，不少就脫離了原聚集地，各自散去，因之藍溪始平。這件事，應是一件大事且是德政，但在縣志中記載只有寥寥幾句，現在也無從得知陸大觀是怎樣“安撫”的，但我們可以推測，粵地礦民之亂時間長范圍廣，陸大觀卻能只用“文”法而非“武”法，便讓藍溪這個局部動蕩得以平息，避免了流血爭斗，使附近居民獲得一時平安，無怪民眾百般感念。

　　讓民眾對陸大觀尤其感激的，當是他為減輕百姓的納稅負擔而推行的舉措。當時縣里有很多百姓因為賠償的浮糧（即額外的、非固定的稅收或糧食）高達數百之多，生活非常困苦。于是陸大觀籌劃并著手開墾那些荒廢的田地，通過測量土地合理地收取地稅，以此來彌補稅收的差額。

　　陸大觀在河源做的另外一件大事是將龜峰塔重新修建。龜峰塔當時剩有多少斷垣殘基，是重新建造還是幅度很大的維修，志書上也沒有詳細記載，用的詞是“建造”二字。塔的作用，也從“以鎮河水”而變為“以助文筆，士風振起”，并“助一邑之秀”。這年造塔，匠人們按慣例放置有銘文磚，在1989年修繕時被人們發現。

　　陸大觀主持重建的龜峰塔，仍為七層，一直矗立在雙江交匯處，是河源城的地標性建筑物。直到清乾隆年間，寶塔依舊安然無恙。乾隆七年任河源縣令的陳張翼，在詩中幾乎是白描了當時所見的龜峰塔影像：“江上交流水，城南突兀峰。浮屠看倒影，多寶識真容。獅象連趺坐，蓬瀛駕海蹤。七層應負重，矗處白云封?！?/p>

　　萬歷三十三年冬（1605年），陸大觀升任湖南永寧知州。他離任時，河源民眾千余人為他送行，人們拉著他的車轅，表達了對他深深的眷戀和不舍。陸大觀離開后，河源仍流傳著他的故事，感念他的德政，為了紀念他的功績，百姓們建起了生祠“陸公祠”，刻了石碑記述他的事跡，并且還設置了田產來收取租金，用于每年對他的祭祀，把他當作是既造福于民又有著官員身份的神靈來供奉。這是河源歷史上罕有的一座生祠。

　　陸大觀辭別依依不舍的河源民眾，趕赴永寧。經過湖南沅塘河道時，他與另一個河源人隔舟巧遇，那就是罷官途經衡陽回鄉的李燾。他們相聚一夜，飲酒聊天，不知說了多少有關河源的事。離別后，李燾作詩《冬夜沅塘留別陸明府》以記：“來暮人歌予大夫，行遲唱忍動驪駒。停舟旅次逢非偶，酒灑江干興不孤。露濯清風團翠蓋，波澄明月映冰壺。離筳潦倒良宵永，歸夢還隨到制湖。”

　　4  重修的龜峰塔屹立至今

　　經過陸大觀主持重修的龜峰塔至今仍屹立在龜峰山之上，看著南來北往的車輛。它所坐鎮的河流，已經不再發生洪災。那么，龜峰塔有著怎樣的結構？

　　龜峰塔平面為六角形，第一層外邊長為4.8米，內邊長為1.6米，墻體厚為3.3米。通高42.6米。塔正門向東，塔外觀為七層，內為十四層，一明一暗，有如竹子，節節上升，層層收分。各層設有杉木樓板加鋪方磚，其中暗層有穿墻上下兩個門，四個佛龕；明層有一門通往另一層平臺，另有五個門孔通往外邊平座欄桿，沿階梯旋繞而上，可登塔頂層。平塔屬青磚結構，平座和出檐均用隔層狗牙磚疊墊出挑，出檐較其他塔較寬而厚。平座設有木欄桿，每層六角均有角柱，柱間飾橫架欄額相連，為典型宋代仿木樓閣式磚塔。每層塔檐現改用灰色琉璃瓦，施瓦當滴水，角梁下懸掛銅鐘。

　　自萬歷年間重修以來，龜峰塔在漫長的歲月中，慢慢有些損壞。250年后的清朝咸豐二年壬子（1852年），龜峰塔因久失維修，塔頂崩壞，到1989年修復之前，龜峰塔都是沒有頂的。因此民間流傳一句俗話：“河源塔無頂，龍川塔無影?！?/p>

　　這個傳說流傳了至少上百年。到1989年修復之前，在塔腔第六層發現了一條銅制大橫梁，這是建塔時用來承托塔頂的實物見證。這條承托剎桿的橫梁，是進一步證實龜峰塔原有塔頂的實物依據。

　　到了晚清、民國年間，龜峰周遭房屋并不多，周邊多是農田，或種甘蔗，或種蔬菜等作物。那時河源恐龍博物館還沒修建，都是小山丘，沒有田。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，龜峰塔一帶才開始陸續建起房屋。塔的周圍，除有零星的幾座瓦房，就是很多低矮的灌木和參差不齊的樹木，比起1903年左右的時候，只是多了更多的灌木叢和樹木。

　　1989年重修時，龜峰塔塔頂盡失，臺基被堆積塵土埋沒，塔檐與平座崩塌，瓦面無存，塔內各層原有木樓板亦已毀盡。該塔原有副階存在，即首層六角深出4米木梁塔檐，俗稱“塔裙”。

　　1988年，在省有關部門的支持下，市政府以“修舊如舊”“不改變文物原貌”為原則，著手重修龜峰塔。由鐵鑄覆盆、寶瓶、九級相輪及寶珠等組成的塔剎，就是維修時設計的。塔頂是在1989年重修寶塔時，參考同時代的古塔加上去的。

　　筆者年少時曾與同學登過龜峰塔，踏著塔階旋繞而上，剛進入塔內光線較暗，上幾級臺階后，馬上就有天光下瀉，豁然開朗。當時正巧看了中央電視臺播出的電視連續劇《西游記》唐僧掃塔，所以，當登上古香古色、寶相莊嚴的龜峰古塔，使少年的我對我國悠久歷史和佛教文化有了最初的感性認識。

　　2009年春節前后，龜峰塔又進行了一次維修。這次維修是龜峰塔于2006年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后的第一次、河源建市以來的第二次維修。源城區請來70多歲的古建筑專家、華南理工大學教授鄧其聲為龜峰塔的維修、保養進行總設計。此次維修屬于養護維修，主要是翻新龜峰塔的木構件，如每層的木護欄、塔基的木柱、斗拱等。后來在不同年份對龜峰塔有著不同程度的維護。

　　經歷了將近900年的風雨，龜峰山周圍人煙稠密，龜峰塔依舊巍然矗立，敞亮的河源恐龍博物館旁又新添了一座現代化的河源市博物館。

　　■本報記者  凌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