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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

2023-02-02 15:44:22 來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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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小小

■陳強輝

要不要嘗嘗?媽媽在我打開門遙望舅舅家滿是橘子樹的菜園時問我。

面對好久沒有吃過的從樹上摘下的橘子,我不禁點了點頭。

她從一棵已經被風吹得傾斜在半空的樹枝上摘下兩個橘子。

很甜,只是核有點多了。說著她走進門去,留下了獨自在菜園佇立的我。

橘子的甜味讓我想起了多年以前。那時我還是孩童,每一個冬天,橘子成熟時,我都跑去外婆家,從外婆廚房深處一個大的陶瓷缸里掏出橘子。外婆會把柜子里的米糖、水酒拿出來給我吃,這就是我年少所有的甜味。

這滿菜園的橘子樹,都是外婆家的橘子樹所生出的苗移栽過來的。如果樹木有記憶的話,它們會不會記得它們的媽媽、外婆?曾經在我外婆家門前的院子里,這些果實給我們一家帶來了歲月的香甜。而現在,中年喪妻的外公懶于打理院子里的那些橘子樹,它們早就變成了縷縷炊煙進入了火爐,貢獻了最后的一點香甜。如今,外婆家門前的院子一片荒蕪,很少人知道那里曾經有過一片繁茂的橘子林啊。

我走出菜園,站在房屋延伸出的水泥地上。那棵剛剛貢獻給我和媽媽一片香甜的傾斜在半空中的橘子樹,好像比我剛見到它時更加傾斜了。這個冬天的果實,是不是它結的最后一波了?它更加地貼近地面,像是外婆愈加嚴重的疾病。

這片水泥地,我很早就在這里站立過了。十歲?八歲?甚至更小。小到我只能保留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。我不知道外婆為什么那樣,就看她突然走到水泥地和菜園的邊緣,然后瘋狂地、一個勁地,往地上吐血。我年少無知,被這樣一種慘不忍睹的畫面驚嚇住了,呆立在旁。在我的記憶里,只有喝了很多酒的人才會這樣嘔吐。姐姐很懂事,跟隨著外婆,在外婆嘔吐的時候,輕輕拍著她的背,等外婆稍稍好些,沒有血吐的時候。姐姐去廚房舀了一碗水,給臉色蒼白的外婆漱口。后來的事情我全然忘記,只記得那灘被泥土所瘋狂吸收的血,這讓我對外婆有種從內心發出的恐懼。后來我上小學時,做了個怪夢——我在滿是墳墓的地方撞見外婆,她一瘸一拐,手腕擺出奇怪的形狀,對我說昨天給了我錢怎么今天又向她拿錢——說完,她鉆進了其中一個墳墓。

被風吹倒傾斜的樹終究是要枯萎的。外婆也一樣。

初三那年,我在南昌讀書,那時學校不讓帶手機,不能時時接到家里的通知。一個周末我在電話亭與媽媽通電話,得知外婆病急在南昌治病的消息,她讓我打電話問候外婆。一學年基本只跟外婆打一次電話的我和外婆通起了電話。電話內容早已忘記,只是外婆聲音的無力,還有她對生命的絕望讓我悲從中來。掛了電話,我對我的好友說我想去看我的外婆。他說去吧,再不去可能晚了——可能我將外婆的病情描述得太過夸張。因為請假手續麻煩,又正值中考,我最終只是說說而沒有真正去看望她——如果那一次去了,那么我就可以見我的外婆最后一面了,這點真被我的好友說準了。

和外婆通電話不到兩個月,那是一個中午,教練突然讓人傳達,叫我打個電話給爸媽。我跑去電話亭的時候,管理電話亭的阿姨卻不在,我因此沒能和爸媽通上電話。我深感不安,隱隱覺得發生了一件大事,并且很確切這件事關乎外婆的生死。我憂心忡忡,半個小時后再次來到電話亭,還是沒人,于是向教練借了他的手機打電話。電話那頭,爸爸第一句話就是:“外婆過了,你趕緊坐車回來吧。”我聽得很清楚,他說外婆去世了,可我不肯接受,對電話那邊的爸爸“啊”了一聲,多希望是他語焉不詳、是我理解錯誤。

外婆過世了,你現在就收拾東西回來。我的眼淚突地一下就出來了,那一刻我不知道悲傷為何物,卻哭得稀里嘩啦。我雖然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,然而心里是不愿意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的。

現在的天下起了蒙蒙的小雨,但那時卻沒有這樣憂傷的氣氛。我頂著烈日,淚流滿面,和教練一起走出校門。他問我外婆多大了,我說五十多歲了。他說可惜了,又問我,外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,我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是肺結核。

我突然發現關于外婆的信息我知道的少之又少。我坐上了回家的班車。

我想會有那些人,他們和我乘坐同一輛車,日后向他們提起,他們興許會想起巴士上的少年:那少年在炎炎夏日穿著一身黑,以悲傷的面容,滿臉淚痕地站在車廂中央的過道。在車廂里面有不少空位,他們想勸這個少年去空位上坐一坐。但他們不忍觸碰那悲傷,他們不忍打破,只能想象這個少年背后所發生的故事。

一定會有人以為這個少年不過是經歷了一場疑似過家家的愛戀,沒什么值得悲傷的。當然,那些年老的和少年一同的乘客,他們只會以深邃的眼神看著少年。

那個少年,他平時害羞得不得了,和陌生人講話都難開口。此刻他不顧別人的眼神,低聲嗚咽在車廂之內。所有與外婆有關的回憶,都在他的腦海中以畫面呈現。

九歲或者再大一點,他迷上了賽車,向爺爺奶奶拿不到錢,于是就跑去外婆家向她拿錢。外婆正在干活,告訴他等一會兒就帶他去買。小孩子以為一會兒是一分鐘,最多十分鐘,他耐心等待。在他的世界里,很久很久都過去了,可是外婆的一會兒還沒有過去。他開始嚎啕大哭,在地上翻滾抗議,卻不知怎么就在地上睡著了。后來畫面跳到外婆牽著他的一只手,他的另一只手拿著一部新的炫酷賽車,一老一少行走在橋上。

當然,還有聲音,只屬于外婆對他的親昵稱呼在他的耳邊響起。這個少年,以后這個世界上,再也沒有一個人親切地叫他“強仔”。每年每天每夜,他吃過晚飯,出來和同村的伙伴玩耍,經過外婆家門前的那條靠近水塘的路,外婆總是會在餐桌上叫住他:“強仔,吃了飯嗎?”他會回答吃了,但外婆依然會叫他再吃一點,給他再盛一大碗飯。每次外婆家買了好菜,外婆都會隔著池塘向對面的他奶奶家喊:“強仔,來吃飯咯。”在少年的世界,這是一個名詞的逝去。

車到終點,轉乘換車。少年下車,經過每一個注意他的人。2012年的一個炎熱日子,一名少年站在昌萬公路旁,在等一輛能帶他回到故鄉的車。車好久都沒有來,每一輛不相干的車經過他身旁,給他帶來了一陣風,揮發了汗,淚沒有流得更多。

我把最后一瓣橘子放進嘴里,品嘗橘子似乎讓我懂得了許多道理,想通了很多事。我想那個少年的驚恐流淚當然是因為外婆的逝去,但更多的是一種不能接受的痛楚——不是死亡,而是一種習慣了全然在身邊陪伴著的人的悄然消失、褪去,沒有痕跡。我吐出了最后一瓣橘子里面的三粒核,走進舅舅家,走在常年遭屋檐滴下的水滴成凹陷的水泥地上。我不再流淚了,成長是一個控制流淚的過程。

那個少年在下車以后的回家途中,他控制了好久好久,終于在到達外婆家的時候沒有在臉上露出淚痕。可是啊,在進入外婆房間看到外婆浮腫的臉的一瞬間,他的眼淚還是像無端的暴雨一樣流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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