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黃貴美

春風吹來了一縷縷甜甜的紫云英花香，夾帶著潮濕的青草氣息和泥土的芳香。故鄉萬綠湖畔的田野里，長滿了葳蕤的紫云英。幾場春雨過后，布谷鳥“布谷——布谷——”的叫聲穿過薄薄的霧靄，火紅的朝陽慢慢地爬上山坳，發出萬丈光芒，照射著這片水域的田野。鴨子在萬綠湖邊歡快地嘎嘎嘎……盛開紫云英的田野地處萬綠湖畔，平平整整的被田埂分割成一片一片，遠遠望去，如一緞一緞紫粉的錦。

打我兒時記事起，初冬后，曾經鋪金疊錦的田野，很快就被村民收割，田野一下子顯得空蕩蕩的。這個時候勤勞的村民，就在閑置的農田撒下紫云英的草籽。這些種子在泥土里沉睡了一段時間，在山風還凜冽的初春，不知不覺間，就齊刷刷地冒出清新柔嫩的綠。那綠，嫩嫩的，軟軟的，宛如大自然精心編織的一塊綠地毯；又似春天給大地鋪開的信箋，再加一枚綠色的郵戳，讓人們讀到有關春天的消息。

兒時并不知道這種植物有一個好聽的名字——紫云英。大人們說草籽，我們就跟著喊草籽。大人們說田里種了這種草，來年土地更加肥沃，莊稼會大豐收。這草籽多像我們啊！家鄉的人家，喜歡給小孩子隨意取小名：狗古或狗仔，希望我們這些小孩子沒災沒難，更容易養活，粗俗、樸實，又帶有鄉土血緣的親切。而這些被隨意投撒的草籽，的確如我們農家的孩子，冷風濕雨中，愈是長得蓬勃蔥郁，不怕山寒水瘦，只要有陽光雨露，就會日漸鮮活豐盈起來。

后來從書中知道這被隨意投撒就能長成這樣的紫云英，它有超強的固氮功能，是重要的有機綠肥。它的主要價值是翻埋后肥田，改善土壤結構，提高農田的肥力。農諺說：“紫草種三年，瘦田變肥田。”又說：“花草窖河泥，稻谷脹破皮。”紫草與花草，說的都是紫云英。也正因為有了這一片紫云英，很多村民家里都養蜂，釀制蜜糖。兒時的我們最喜歡把紫云英的花朵連莖葉拔下來，編成一個好看的花環戴在頭上，掛在脖子上。紫云英在生命最絢麗的時候，就會被鐵犁連同泥土一起深耕過來，覆入泥水之間，漚為優質的綠肥，滋養這一整年的農作物的生長。于是，紫云英的花香、田野的蛙鳴和停滿燕子的電線，就是我整個童年最美好的回憶。

現在的我，一直對家鄉那片田野的紫云英念念不忘。生活在城市里，隨時隨地都可以看見各種各樣的花海，但是曾經遍布家鄉田野的紫云英已經悄然隱退，難以在城市周邊的村莊找回那種似乎并不滿足單調地綠的紫云英。常常想起童年桃紅李白的時節，草籽就開花了。小朵小朵紫粉的花兒，挨挨擠擠地開在綠草中，開得多了就如紫粉色的云悄然蔓延在田野間，如夢如幻的紫粉色，如仙子臨風翩翩起舞。紫云英看似平凡，每年春天卻春意盎然，小小的花朵化作點點星光，給農民帶來豐收的希望，這個暮春，我的心里萌生回家鄉再一睹紫云英容貌的念頭。

車子沿著鄉村振興新修的柏油公路平緩地行駛，映入眼簾的是公路兩邊的田野，充滿了生機的紫云英的倩影回來了，它們在春風里自由舞蹈。我迫不及待地停好車，跑進這片田野之中，種滿紫云英的農田水利溝渠已經修成“三面光”，清澈見底的水流綿延不斷，農民春耕灌溉用水得以保障。我舉目四望這些紫粉色的花，葉子在春光里綠得耀眼，花粉得俏皮。一陣微風吹過，田野泛起著紫粉色的波光，我陶醉在這片紫粉中，恍惚間自己也成了其中一朵，一起在風中舞蹈，一起在陽光下跳躍，一起在田野里歡呼……

在和村民的聊天中得知，家鄉正在打造萬畝綠色食品生態產業園，這里重視糧食作物，不噴農藥，不施化肥，紫云英就是當家的綠肥。我很敬佩他們的生態保護意識，一如既往地關注農作物的品質，重視土壤可持續的改良利用。想著紫云英對家鄉土地的貢獻，以及每年春天裝扮人間美好的模樣，我不由得對這片開得正爛漫的紫云英花海又多了一份敬意。

春風又吹來了一縷縷甜甜的紫云英花香，夾帶著潮濕的青草氣息和泥土的芳香，我仿佛聞到米飯里飄來了紫云英清香味道……